这个时代,依靠实力,清剿四方灾兽与祸患,最终庇佑一方的诸侯领地是主流,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非主流的人类领地存在。
一些挖掘地洞,住在地底溶洞,依靠地貌来躲避四方灾害,称不上诸侯领地,只能说是避难所的地方,也是有的。
在某个山洞的地下,衣衫简陋,甚至称得上是破烂的民众,聚集在一起,他们神情沉默,眼神麻木,而在一个高台上,某个衣服相对较好,似乎是上位者的人,正在演说着。
这些演说,这些民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但没一次听,他们都只能露出麻木而沉默的神情。
避难所的生活物资不足,生产能力也非常薄弱,饥饿永远是困扰这个避难所的最大问题,但他们也无力对外开拓,因为在他们的避难所外面,正好盘踞了一群灾兽,不论进出,都必须经过这个兽巢。
这是一群从两界大战时就盘踞于此的灾兽,现在已经渐渐演变为新生种,对避难所的居民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是,这群新生种灾兽的演化方面,是智慧。
这些新生种的灾兽,已经渐渐演化为亚人种,拥有浅薄的智慧,有交涉的可能性。
避难所也与这些亚人种灾兽,达成了一些协议,而此刻这个居民的首领,正在演讲的内容,就是这一方面。
“他们的牺牲,并不是白费的,这是为了人类延续所必须的牺牲,这是为了大局,人类已经灭亡,我们是最后的火种,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延续人类的火种!”
微胖的首领进行着慷慨激昂的陈词,一本正经,说的自己都快信了。
这个避难所,是两界大战时诞生的,城镇里逃难的居民躲藏与此,一晃十几二十年过去了,居民已经开始适应了这躲藏在底下溶洞里,暗无天日的生活,甚至连新生代都已经诞生了,有的孩子,从小,甚至连太阳都未曾见过。
灾兽的强大,让他们畏惧,而在这个避难所中流行的说法,是人类已经彻底灭亡,他们,也许就是人类最终的文明火种。
因为他们无法想象,人类能够打败那些庞大若山岳,拥有各种恐怖异能,挟着无尽熔浆而来,犹如潮水一般淹没一切的灾兽大潮,所以,这个说辞就应运而生了。
刚开始也许还只是猜测,但看着外面盘踞的灾兽群,日益壮大,没有人类的大军过来剿灭一切,人们自然而然沉默了,对外界局势的猜测自然而然就开始往坏的方向发展了。
这个避难所的居民,也正好需要一些理由,来支撑自己去面对众多的苦难,说着说着,这些猜测,就已经成为天经地义,众所周知的常识与真理。
而在这个避难所中,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节日”,这个“节日”没有庆典,也没有欢呼,甚至连笑容都没有,只有这个首领慷慨激昂,充满蛊惑性的演说。
因为这个节日,是向灾兽献祭的日子。
避难所的生活物资非常紧缺,对一些渐渐年老体衰的人类,避难所的处理方式,那就是驱逐出去,而一旦驱逐出去,面对的,就是灾兽的獠牙。
但这般献祭,是有回报的,灾兽吞噬了人类后,会赐予一些食物与生存物资,甚至一些特殊的好处,不管这种行为与仪式的意义何在,但是,在长达十几二十年的时光中,这个避难所的居民,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些。
“这次的献祭,将会是艰难的,因为他们提出了特殊的要求,我知道你们都很难受,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甚至当场流下了眼泪,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不得不屈辱的答应了他们,除了固定的献祭外,我们还必须献祭多一对壮年男女!我们无法抗拒强大的灾兽,但是,我已经竭尽全力为大家争取了,它们答应,这次献祭的回报,会增加两倍!”
其实是四倍,但首领很熟练的将献祭的回报直接扣掉一半,暗自藏起,在昏暗火光照耀下,那些居民也没有发现,避难所的首领,瞳孔中隐隐有一种残暴的兽性。
献祭时,灾兽会给与一些特殊的回报,这是一种墨绿色的晶石,一旦这种晶石划破自己的皮肤,与血液接触,就会融化,然后融入人体之内,让人类的体能与生命形态,都有一些变化。
这些特殊回报,全部被避难所的首领吞没,这也是他执掌避难所的最终底气所在。
白岐歌此刻就屹立在人群之中,此刻的他,只是一缕投影,不为人所见,他静静的聆听着避难所首领充满古惑性的演讲,也注视着麻木的居民,看着他们因为要多献祭一对成年男女而感到悲愤,也看着他们因为听到双倍的回报而感到窃喜。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避难所,是一个孤岛型的囚笼,这些居民皆是末日下的囚徒,可以算得上是自然造就,形势雕琢而成的社会实验模型,白岐歌认真而专注的注视着他们的挣扎,他们的思考,他们的痛苦,了解他们的根本诉求与欲望。
演讲完毕,是分食之时,久违的食物,以及一些生产物资,分配到居民手中,这是避难所首领巩固个人权威的一种方法,用行动,潜移默化告诉居民,是因为自己,他们才有食物与生产物资,若是违逆自己,结局不用多说。
虽然其中蕴含着一些很阴暗的权谋算计,但这个时刻,也是这个避难所居民,难得会露出笑容之时。
白岐歌转身离开,行走于避难所中,然后,他来到了这个避难所的监狱区,被选定的献祭祭品,已经被捆绑好,放置在这里。
缺少食物与药物,也缺少适宜的生活环境,以及朝不保夕的生存压力之下,人类的衰老速度,是很快的,仅仅是五十多岁,却已经老的和七十多岁一般。
这是因为年老体衰,而固定献祭出去的祭品,有两个人,而其他两人,即便称之为壮年的男女,也很瘦弱,充满着虚弱的感觉。
“人生七十古来稀,看来,这还是很有道理的!”
白岐歌默默的注视着这些祭品,并没有立刻出手相救,因为他的目光,能够抵达这些人的心中,直视他们此刻的思想。
时光是一种无上的伟力,而习惯,也是一种伟大的力量,这四个祭品,几乎没有反抗之意,甚至有一种看开生死的淡然与阔达。
二十年的时光,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避难所的生态,适应了这个残酷的生存法则,毕竟,不适应的人,早早就死光了。
他们此刻,认为自己是为族群而牺牲,崇高而光荣,他们也认为自己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因为他们的牺牲,可以让他们的后代与族群,多获得一些生存物资。
就算白岐歌解开他们身体上的绳索,这四个祭品,也不会逃跑,也许还会把自己捆起来,等待献祭之时。
既卑微也伟大,既可笑也神圣,这是白岐歌对这长达二十年,发生于这个地下避难中一切事情的评价,也是对眼前四个祭品的评价。
白岐歌转身离去,来到了地上,这是灾兽盘踞之地,但这个灾兽族群,却很诡异,虽有兽形,却有着明显的文明痕迹。
这些灾兽,如蚁如虫,体型壮硕,宛如牛犊,它们不是以单纯的狩猎职责进行内部分工,而是以物资采集者,农田开垦者,放牧者,捕鱼者,武器生产者这般生产关系进行分工,在灾兽盘踞的地方,也可以看到一些具备意义的生产艺术,一些壁画,一些器皿。
但这些文明的痕迹,并非这个渐渐演化为亚人种的灾兽族群,自行孕育出来的,而是模仿而来的。
地底下的那个人类避难所,是这个灾兽部落的实验田,灾兽的首领,在长达二十年的时光里,不断的观察着人类的一切,模仿人类的制度,破解人类的生产智慧,最终在这个基础上,超越人类。
这个灾兽族群内部,甚至已经衍生出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现象,灾兽首领,对一些生产能力优秀,产能突出的灾兽成员,会进行食物上的倾斜分配,以及交配权方面的奖赏,这是明显的政策鼓励。
一些生产能力并不突出的灾兽,会改变职业,自发聚集到这个这个优秀的个体身边,以人力资源对其进行资助,帮助优秀个体尽快的扩大生产,而此时,这个优秀个体,已经无需亲自去劳动,而是以中级头目的身份,支配下级单位进行劳动,以更优秀的产能,获得首领的更多奖赏。
在族群生产力扩充提升的同时,那些落后的灾兽,也可以获得远比之前更多的食物与交配权利,这已是一种初级而基础的社会金融性活动,生产力已经进入了阶段性的突破性增长。
属于灾兽的非人文明,正在萌芽。
而此刻,这个灾兽族群的首领已经不满足当下的文明进程,它决定更进一步,它打算将祭品,通过火焰山固有的血脉转换技术,转换为灾兽族群的一员,将人类的智慧,彻底融入到这个灾兽部落的血脉之中,这是它索要壮年男女的原因。
不过它也非常谨慎,并没有立刻大规模实施,而是打算先从一对人类男女开始实验起。
“有智慧,有力量,有耐心,有手段,有野心,重点是有好奇心,敢尝试,也敢探索,作为文明始祖,还是非常合格的!”
白岐歌走到灾兽群的最深处,这里有一头体型庞大若小山的虫蚁,坚固的外壳,狰狞的爪牙,但却有着一双冷静而睿智的眸子。
这只蚁王,也有着不俗的经历,这个族群原本是蚁后制的,但是,曾经的蚁后,已经被一只率先完成了演化,突破了种族天性的一只工蚁彻底吞噬,而这只工蚁,就是眼前的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