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白骨面具,木业老祖的思绪微微有些恍惚,他隐隐从这个面具上,察觉到一股奇特的诱惑感。
只要拥有这个面具,自己的人生将永远走向另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中,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难耐心中诱惑,木业老祖微带恍惚的戴上了面具。
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脱下面具,木业老祖皱眉,而此时,家族其他人都纷纷醒来,即便他们对方才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了印象,但也知道,大家莫名其妙在这里大睡了一觉,显然很不对劲。
木业家族的族长上来建言:“老祖,此地诡诈,我们快逃吧。”
木业老祖眼神微微垂,对族长用逃这个字眼,心中微微升起一丝不快,但也没多说什么,挥手,示意家族之人继续前进。
逃亡时,木业家族以及其他四大家族的子弟,明显发现,他们倚之为靠山的木业老祖,明显变得沉默寡言,时刻把玩着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白色骨制面具,似在沉思。
木业老祖的确在沉思,他在沉思自己的往昔,他今年已有一百五十岁,在树海界的天选者中,也算得上是高龄,比他强的,不一定能比他活得久,比他活得久的,不一定比他强,他也有很多故事。
忆往昔,鲜衣怒马,初生牛犊,最是意气风发。
剑试天下,有败有胜,却是胜多败少,打下赫赫威名,亲手将木业家族带入带最辉煌的时候。
而后,以老祖之姿坐镇家族,数十年的庇佑与经营,奠定了家族的底蕴,大权在握,虎视一方。
到现在,狼狈而逃,惶惶不可终日。
是什么,让自己,让木业家族落到这一步的?
这一个问题,让木业老祖久久无法释怀。
【持强凌弱时,如狼似虎而吼,面对强大时,如狗夹尾而吠,此是何解?】
内心幽幽而起的呢喃,如内心自我的拷问,木业老祖凝视着手中的白骨面具,面具之上,那荒诞而扭曲的嘴角,勾起的笑容,极尽讥讽嘲笑之韵味。
这是嘲笑盲目痴愚者的笑容!
木业老祖抬起头,扫视四周,入目所见,只有人心惶惶四字能够形容。
从家族子弟的眼神,神情,言行之中,木业老祖只看到了逃,赶紧逃,快点逃,逃出去的想法,他们甚至不敢多往后看,仿佛多看两眼,追兵马上就要追来。
这也是很正常的,按照正常的计划,四大家族在紫星城内,作为地头蛇,将以明面配合,暗地拖延的计划,延缓青帝道门的统治落实,拖延追兵的来袭。
木业家族与其他四大家族子弟之人,离城时,也有心气,寻思着只要去其他天选者之城,利益交换,许诺一番,以后大有反攻的机会。
但现在,青帝道门那边召唤百万域外天魔降临,瞬间就让木业家族,以及队伍里四大家族的精英弟子,知晓什么叫做……大势已去。
其他天选者之城,就算军力强盛,约莫也就是那么三两千,因为树海界的战争态势就是如此,唯有天选者才能与天选者为敌,才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天选者的诞生本就不容易,自然兵员难募。
什么样的利益许诺,可以让那些天选者之城的掌权者,拿出勇气,以两三千之军力,去怼那百万域外天魔大军?
身为家族子弟,就算没有受过良好教育,耳濡目染,也自然而然知晓很多鬼蜮伎俩,利益交换之算计,正因为如此,他们才知晓,木业家族最好的下场,莫过于找一个够远的地方,隐姓埋名,还要指望青帝道门这边不要追杀太过。
青帝道门挟百万兵锋而来,宛如大势,涛涛席卷而过,跳梁小丑,唯有掩面而去,不然,必是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木业老祖忍不住勾起了一丝讥讽嘲弄的笑容,如同那个荒诞扭曲之面具的笑容一样。
笑人,也笑己,更笑这莫测难解之世。
大势已去,木业老祖从自己家族弟子的眼神中,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丝精气神。
对未来的担忧,对现在的惊慌,已经充斥他们的内心。
然后,木业老祖缓缓比起眼,回忆起那天,青帝道门兵锋席卷而来之时。
那一战,浙新雨并没有出手,不是因为不屑,而是因为没必要。
曾经的愚民,从愚昧中觉醒,奋勇向前,挥舞着刀剑,势如破竹。
“炎血子民……永不为奴!”
为了给家族子弟撤离争取时间,木业老祖也曾奋战于城墙之上,与青帝道门的天兵天将争斗于城内。
所以,木业老祖清晰的记得,那些曾经的愚民,向着昔日统治者挥舞刀剑时,拥有什么样的眼神。
木业家族的撤退计划,其实并未尽善尽美,有许多财货与人员,都没有能及时撤出来,这点,家族无人知晓,因为这是只有木业老祖才心知肚明的事情。
在那熊熊燃烧的炙热意志之下,木业老祖感到颤悚,惊惧,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晚走一步,也许他永远都走不了了。
不论牺牲多少人,那些挥舞刀剑的愚民,都必定会无止境的席卷而来,即便垒起尸山血海,也要将他彻底埋葬于此。
愚民们的眼神,从没有放在现在,甚至没有放在木业老祖的身上,而是跨越了眼前的修罗场,展望那遥远的光辉之国。
所以木业老祖走了,狼狈而逃,木业家族中,第一个失去心气与希望之人,其实是他。
正因为如此,地狱才随之而来,缠绕在他身上。
地狱青睐失去希望的沉沦者。
敌人的强大,自己的弱小,木业老祖清晰的知晓这一点,也清晰的知道,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木业家族的消亡,已成注定。
悠远的未来,木业家族也许会作为青帝道门霸业途中的一个跳梁小丑,为青史铭记。
成王败寇,大势所趋,谁能奈何?
这真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如杂兵一般被主角风卷残云扫落,如喽啰一般狼狈而逃,如小人一般哀嚎求饶,如蝼蚁一般卑微死去,如小丑一般被别人所铭记,这……就是你想要的?】
白骨面具上的讥讽笑容,愈发浓郁,木业老祖久久无言。
然后,木业家族的逃亡之人,这段时间发现,木业老祖愈发沉默,眸子深沉,嘴角也总是有意无意,挂着一丝讥讽的笑容,却不知在讥讽什么。
但家族之人也没说什么,他们只是认为老祖心情不好的缘故。
也许是木业家族气运未绝,也许是青帝道门已经懒得理他们这些人,逃亡队伍无惊无险的赶到了距离白夜城还有一天之路的地方。
家族之人都有很多人都露出喜笑颜开之色,于此时,木业老祖却召集诸人。
“你们认为,木业家族以后该怎么办,真要行那赫连纵横,借外力光复紫星城之策吗?”
木业老祖语气淡然,似有放弃之意,家族诸人,也没有在意,因为这是深刻的生存问题,他们这些时日来也对此思虑良多。
族长建言:“老祖,敌人魔威猖獗,百万魔头横行,已非木业家族所能抗衡,恕我斗胆而言,即便是白夜城,也绝无可能抵挡青帝道门的魔威,这些时日来,紫星城的情报不绝,我细细思虑,却发现还有我木业家族一丝生机!”
木业老祖的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恶:“说。”
但族长却颇受鼓舞,因为老祖肯听,就是好事:“青帝道门占据紫星城之后,也是大开方便之门,推行仙道修行之法,一应法门也毫无保留传授出去,即便那四大家族之人,也可转身投入仙道,成为修仙者,只要不断积功,也颇有前途,我的想法是,混入白夜城,然后依靠四大家族作为桥梁,与青帝道门那边沟通,待到兵锋席卷而来,献城而投,求一个不计前嫌。”
族长此策一出,倒是响着如云,作为死里求活之路,也并非没有操作性。
木业老祖淡淡而语:“眼见敌人势大,事不可为,就寻思投靠之举,虽有背弃信义之嫌,但你作为族长,为家族考虑,倒是颇为合适,可让家族生机不绝,既然如此,你就带着其他孩子们,去吧。”
族长闻言,听到一丝不祥,问道:“老祖你呢?”
“你们归你们,我归我,我有我想做的事情!”
此言一出,木业老祖神色温蔼,仿佛放下了一切的担子,此刻的他,似乎只是一个笑看儿孙满堂的普通老人,絮絮叨叨说道:
“木业家族昔日之行事作风,以后肯定是不合适的了,必须改,你作为族长,必须主抓这一块,我的建议是,多和愚民联姻,即便让家族每代只出一两个天选者,甚至断代也无妨!因为未来的时代,必然是属于愚民的,木业家族要顺应潮流,把根基扎到这一块去,如能靠献城而洗清前嫌,木业家族最好在一两代人里,不要追求飞黄腾达,小富即安就好,用时间,让青帝道门遗忘木业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