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温柔,神情与眸子愈发温和,甚至透露出一种空灵而祥和的慈悲。
但树海之天的反应却极大,构筑祂存在的光辉一阵颤动,隐隐有战斗的倾向,因为祂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大恐怖。
修罗执干戈,心无杀怖,纯粹无暇,宛如神佛,却做灭世之舞,这就是白岐歌这一刻给树海之天的感觉。
“别那么紧张,能用对话解决的事情,我不希望动手,毕竟我也很认同永暗魔帝的理念,大家和平相处多好,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哦,对了,你对我也许有点误会,我所期待的,并非树海界的秩序,那是李伟的圣道,而我,只希望所有人都能精彩的活着,让自己的生命充满意义,而不是在麻木中日渐腐烂,在迷途中沉沦!”
当白岐歌带着慈悲笑意,淡淡低语的时候,宛如燃烧殆尽后的灰烬与尘埃,渐渐席卷而来,整个天上人间酒吧渐渐陷入灰烬的笼罩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片雾霾之中,窸窸窣窣的莫名蠕动之音回荡而起,似乎有无数凶戾的异物在四周游走,虎视眈眈着。
树海之天散发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机盎然的光辉普照大千,撑起自己的领域后,祂不置可否的说道:
“很有趣的理念,然后呢。”
白岐歌的笑容愈发慈悲,但语气却骤然变得冰冷:
“树海之天,你高高在上,你俯瞰万物,你视众生为刍狗,但在我看来,你只是一坨矛盾,腐烂,迷茫,虚无,沉沦的烂泥,你不曾对生命感恩,因为你的生命没有意义,你只是一个伪物,用树海之王的理念来掩饰自己虚无存在的虚伪之物!”
那弥漫于四周的灰烬之雾,在呼啸,在翻涌,宛如海啸般,要将树海之天彻底吞噬,渐渐的,迷雾之中的窸窸窣窣蠕动的异物浮现,那是由极尽扭曲,崩坏,疯狂,绝望的地狱战纹组成的魔物,这些魔物,呈现出李泰安,斐少卿等人的姿态。
虽是模拟,但这些魔物源头也勾连着本尊,可以发挥出强大的力量,他们就是心魔大教的底蕴与积累。
树海之天微微低头,祂看见,丝丝缕缕的黑暗,交织成恐怖的纹路,在自己身体上蔓延,刹那间,祂的光辉猛然怒绽,照彻天地。
然后,握拳,无量光辉凝聚在拳中。
祂是六千年前那位树海之王,竭尽一切轰出创世拳意演化而成的,所以,祂也懂得那创世之拳。
此刻,他准备出拳。
拳未起,势已至,周围的灰烬迷雾开始模糊凋零,宛如沸腾的汤水,似要让大千世界之地水风火都陷入混沌一般。
但是,这一拳,至始至终未能轰出,因为树海之天大半的身体,皆被邪异的黑色纹路所侵蚀。
祂的光辉,在迅速腐化凋零。
“你因树海之王而生,但你不是他,你承载着树海之王的理念,也执行着他的理念,但是,你至始至终都不曾理解他的理念。”
白岐歌的语气微微带着一丝讥讽与嘲弄,但他讥讽不是眼前的树海之天,也不是那位逝去树海之王,而是这莫测的命运。
某个科学家,用尽自己毕生智慧与家产,弄了一个全自动的便当生产工厂出来,这个工厂极其智能化,从原料采集,到加工,生产,运送一条龙,甚至具备自行维修,扩建,自我安保的功能。
然后某一天,科学家死了,剩下的这个工厂,依旧执行着最初的设计,继续运转着,无止境的运转着,即便生产出来的便当已经落伍,没人吃了。
这个智能工厂真的算是活着,真的算是有意义的存在吗?
就算祂通过计算,能理解开创者,建立这个工厂时,想要赚钱的祈愿,但又真的能够理解,开创者想要赚钱背后的更真实想法与具体原因吗?
当然,树海之天的存在性要比智能工厂更进一步,祂应算是一种生命,但是,白岐歌从树界之天身上,看不到无悔贯彻理念时,该有的觉悟与风姿,祂只是执行,一丝不苟的执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你知道我为什么确认你这六千年来,都在镇压元祖与地狱的影响吗?因为见到你那一刻,我已经从你身上,嗅到了地狱的味道,你触摸地狱的同时,地狱也在触摸着你,本质虚无的你,正是地狱最好的饵食,我只是以同源的力量,小小的干涉了一下,就让你体内的地狱本质显现出来,事实胜于雄辩,你……正在堕落!”
察觉到地狱的力量在自己身上蔓延,树界之天竭力反抗,身上光辉明灭不定,与那蔓延的黑暗抗衡着。
对树界之天的反抗,白岐歌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意义的,天是万事万物万象信息的集合体,本就是包容一切的泛灵性意志系统,与外界交互性非常之高,地狱侵蚀你的时候,肯定是伪装成安全无害普通信息,一点点渗透到你的根源之中,一旦错过初期,就很难彻底根除了,你就准备换个时装皮肤,准备堕落为魔天吧。”
被地狱侵蚀的魔化之天,也算是很稀有的品种,白岐歌也挺感兴趣的。
白岐歌甚至为自己斟了一杯葬天之酒,打算等着树界之天彻底堕落时,喝着葬天酒,笑看天沉沦。
树界之天骤然停止挣扎,看向白岐歌,语气依旧淡漠:“你的话,显示着你还有更深层次的意图,到了这一刻,我愿意付出代价请求你的帮助。”
白岐歌轻轻晃动着掌中的酒杯,嫣红的酒水,散发着辉耀的灵光,映照的周围一片血红,白岐歌的眸子在此灵光的照耀下,泛着莫测的深邃:
“呵呵,很果断的抉择,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天,因万物而存,是规则的集合体,并没有明显的生死存续概念,权衡利弊,取舍起来,当真是果断,一如之前,我分身降临此地,你本能之下,立刻就抛弃了昔日树界之王的理念,开放此界生灵的等级封印!”
抑制力是天道意志沉睡时的防卫机制,是本能。
白岐歌以月老之姿,不断给位面之子派姻缘,看似浩大,实际上,这只是布局的落子而已,还算不上攻击,站在天道的层面,抑制力其实有很多选择,但最终采取的选择,却是开放等级上限,允许此界生灵重新寻回高武之力。
从这点来看,也许树界之天的本能中,潜藏着抛弃树界之王理念的倾向。
为何要抛弃,白岐歌在吃了果子之后,也想明白了,原因很简单,树界之天,是天。
天乃万世万物万象之集合,六千年前那位树界之王留下的光辉,是核心,构成树界之天的重要一部分,但除了这些,六千年前的那些被献祭的叛党,同样构成了天,还有六千年来,无数追寻力量巅峰的修者,同样也是天的一部分。
当这部分构成,渴望突破枷锁,渴望解开封印,渴望重寻力量之时,同样也在干涉树界之天的意志,因为这也是天的一部分。
自相矛盾的存在性,无意义的重复执行着逝去王者的指令,宛如无心的傀儡,却披着昔日王者的意志,伪装出统治者的模样,祂不是伪物,谁是伪物。
不过,白岐歌不讨厌这样的伪物,因为在证道成真圣的那一刻,白岐歌曾经对天网叙说过自己的理念。
只要以自己意志前行之人,不论是永暗亦或天命,哪怕是元祖,白岐歌皆赞同,但要是遗忘了生命的意义,渐渐迷失,那么有朝一日,必然会在无限恐怖的深渊,遇见展露獠牙的白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