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装傻不容易.

透过窗户斜射进房间里，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衣柜镜子前久久不动，一个晚上过去，陵碧落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现状。因为她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这明明是她自己的身体，灵魂进驻却竟然丝毫没有继承到陵碧落前15年的记忆！面对如此大变化的现状，她却什么都不知道。昨晚在树林外叫她的女生刚走没多久，就有位老人去找了她，好在之前听说了陵碧落有些痴傻，在死亡林外面遇到那位不停问她这问她那，还自称是她爷爷的老人时，她装傻扮痴才侥幸蒙混了过去。跟着这位爷爷回了家，本以为接下来会要面对一屋子已经被她记不起的前世的亲人，却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家，就只有她与年迈的爷爷和一位远出的哥哥组成。当时她就懵了！她几十年记一次的绢帛是被人偷换了不成！她健在的父母没看见，却多出来个哥哥？绢帛上怎么没记得她这个时候还有爷爷，哥哥又是哪来的？不是她是家里唯一的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吗？祖籍湘南变成了秦省不说，连家庭成员都这么大变化，怎么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与事，跟前世的记忆相差这么远？远到让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找错了人，找到了个叫陵碧落却不是她前世的人。可盯着镜子里那张脸看了许久，陵碧落再次确定，这的的确确是她的前世，不是跟她同名同姓的少女。天底下没有这么多巧合，同名同姓容易，同一张脸可不是一个巧合能解释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让现实状况跟她记忆中的状况，拉开了如此大的差距。“小落，快下来吃饭了！”这时楼下厨房里传来一道苍劲有力的喊声，中气十足的嗓音里带着笑意。声音的主人正是昨晚把陵碧落从死亡林外带回来的陵爷爷。陵爷爷是个精瘦的老人，年过七旬却不像别的老人满脸沧桑，什么时候看他都是精神抖数，闲不住的从早忙到晚，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陵碧落现在这个家，就是一栋二层的水泥楼房，爷爷的房间在一楼，她的房间在二楼，旁边另一间空着的是她远出的哥哥的房间。每间房都不大，但并不显挤，除了一张实木床，书桌和衣柜外，几乎没有别的赘物。这种宽敞隐含着一种经济的殷实，因为穷点的人家房子都显得挤，什么东西都舍不得丢，慢慢的房间就堆成了杂物仓似的。三间房只有陵碧落的房间最显乱一点，衣柜里裤子和上衣都混在一起放着，书桌上没有一本书，全是一些小铁盒，里面装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头花、手链和项链这些东西，摆得也乱七八糟的。在1995年的农村里，像陵碧落家这样的楼房还并不太多，大部分家庭都正处于攒盖楼房钱的阶段。而因为她那位远出的哥哥赚钱得力，陵家的条件，在这百岭村算是中等偏上的，这也是另一个导致陵碧落在家不怎么需要做家务活的原因。两爷孙组成的家，孙女是个痴傻儿，平时做饭洗衣的活就都得由陵老爷子一个人做，好在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并没有太大压力，只是精神上的就不清楚了。这时候的农村，还是一片崇尚劳力的时代，陵碧落被家人特殊照顾带来的影响，时常会引起周边一些邻居们的不满。只是考虑到陵碧落本身是个低能痴傻，也没有“受害者”像五弯村的于莲那么严重，村民们才没想跟她一傻子计较。陵爷爷的嗓门好，声音穿透力极强，这一声开饭的叫喊，把邻居那些得自己站在灶边做饭的孩子们羡慕得够呛。什么时候他们也能在不上学的时候等着爸爸妈妈们做好饭叫自己吃啊！正了正神，陵碧落卷着舌头发出个蠢憨的童声嗲音，“哦，知道啦！”昨天在死亡林，她听到的声音就是这种像个幼童的声音，和自己清冷纤脆的声线相差太远，但在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的情况下，陵碧落不想轻易被人瞧出端倪。为了把傻子扮得更像点，她特地找了件稚气的兔子背带裙穿上，把长发分成两股一边扎起一个。再看镜中清秀灵动的脸庞，即使这样，也仍然无法掩盖开始悄然改变的气质。其实陵惊月并没有长得倾国倾城，初看她的脸，不过也只会觉得清秀而已，这点从现在她这具身体就看得出，不过两具身体到底还是有不同，就算是同样的一张脸，在灵气极充裕的宝地长生不老活了千年，再加上历经时间长河沉淀下来的气韵，所以才会显得之前的她浑身透着一股飘渺空灵之气，似仙若灵。所以昨天那位老大娘以及其他村民们都有种恍惚见了仙女的反应，是因为她们第一时间看的不是她的脸，而是感受的她的气质。而现在她这张15岁的脸还没有完全长开，两颊还有明显的婴儿肥，因为痴傻的缘故，脸部肌肉长期保持着一个傻子的脸部表情，变得有些幼稚。但现在被身体里变换了的灵魂影响，脸上的稚嫩感被她清透又平静的眼神冲淡了不少，仔细一瞧便感觉得出来一种脱俗的清冷，这种千百年来沉淀在灵魂深处化为本能的一种气质，即使陵碧落已经有所收敛，但也可能会在与身体慢慢融合的过程中不经意的悄然外放。想起昨天的原身那夸张丰富的表情，现在这幅样子出去，怕还是容易露出破绽，毕竟爷爷带着她长大，就是痴傻也有自己独特的傻气质。视线移到桌上一盒子五颜六色的头花，昨天她对这具身体入目的第一印象就是头上那几朵恶俗的大红花。陵碧落像捏苍蝇一样把它们弄了几朵扎在头上，两个垂柳辫上恶俗的四朵大红花瞬间提升了她的“痴傻”档次，宁静飘渺的眼神在这恶欲的装扮下，完全可以被不知真相的村民们理解为木讷无神了。而在她认为惨不忍睹的形象，下了楼陵老爷子看到后，却笑得十分欣慰。“难怪今天一直不出房间，原来折腾头上的辫子去了，倒的确是梳得比以前好看多了，我们小落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比以前乱七八糟堆一头五颜六色的花看着要舒服多了，至少这辫子扎得还挺对称。陵碧落以发出咯咯咯的几声傻笑做回应，抬起腿做一蹦一跳状跑到屋外的井边去洗手。然而这欢快蹦跳的动作差点让她崴到了脚。竹制的四方桌上摆着份量很足的三道菜，一荤一素一汤，营养搭配得很均衡，看老爷子精神矍铄的面貌，看来是蛮懂得养生的。见陵碧落没让喊就自己跑屋外抽水井下洗干净手，陵老爷子发现新奇物似的笑开了。“我们家小落今天怎么这么乖了！知道自己洗手了！”陵碧落是天生的痴傻，那颗早就能像成人一样运转的大脑，因为总是会容易遗忘很多记忆而储存不了多少信息，导致心智跟不上年龄，灵智发育得极慢，长到15岁才有六七岁小孩的智商，只能勉强自己打理好自己，但还是讲究不到多全面，每次吃饭前都得喊洗手她才会记得，因为很多她认为没必要记的东西都会在一段时间后遗忘。所以正常人能每天保持的好习惯，在陵碧落这儿，都要陵老爷子每天重复，她才能做得好。陵碧落已经傻笑不出，隐藏在刘海下的两条秀眉似乎在痉挛跳动。难道装傻就这么难？为了不制造更多的惊讶，吃饭时，陵碧落绞尽脑汁地把自己代入到一个智商只有六七岁的小孩身上。本不熟练又刻意的动作让这一顿饭被她吃得像在打仗，掉在桌子上的饭粒就不说了，菜叶子和汤汁糊了一袖子，看到陵老爷子淡定的表情，陵碧落低着头让刘海盖住两条又有跳动趋势的细眉，难道以后都得这样吃饭？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就真成傻子了！#####